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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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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古至今只有君王,或者說功勳卓越的君王才好意思在泰山封禪。

現在居然要帶一稚子一起封禪。

怎能不讓眾人震驚!

即便朝臣們隱隱認可甚至感激張嬰的福運,但也不認同張嬰能跟著嬴政一起封禪。

“陛下三思啊!上古時期七十二位君王從未有過這般舉動,陛下您這,這於禮不合啊!”

“陛下,泰山自古是最接近神靈之地,泰山安,則四海皆安。如此重要的封禪儀式,其可容一小兒玩鬧,這若是觸怒山神可怎麽辦。”

“陛下。封禪於泰山,是為了受命於天,君權神授,方可天人合一,這,這臣承認嬰小郎君有功勞,有福氣,但他有何可受命於天的?說句大逆不道的,即便是扶蘇公子也比嬰小郎君……”

……

“我意已決。”

嬴政眼神平靜,環顧四周,“七十二位君王又如何,我創下遠超他們的功勳,他們何曾能來評判我?等有超越過我君王,那麽是非功過,任由他說。”

眾朝臣一楞,他們還能說什麽呢。

畢竟陛下有一點說得極對,他是創下遠超上古偉業的霸主,也是打破無數規矩,開拓新朝代的帝皇。

他有十成十的理由不講規矩,旁人也說不得什麽。

馮去疾悄悄拉了拉李斯,低聲道:“李廷尉,你可還有什麽法子?”

李斯一楞,狐疑道:“你不是最欣賞那小神童嗎?”

“我就是欣賞小神童才不能任由陛下毀了他。”

馮去疾說得又快又急,甚至是有些惱怒,“陛下將小神童當子侄輩疼可以,但也得講個度。陛下年邁,小神童年幼。即便長公子心胸寬廣,愛屋及烏,不介意封禪之事。

但還有秦三世呀!這事太遭人記恨,唉,這可比商鞅的事還要麻煩,唉……”

李斯摸了摸胡須,意味深長道:“也不是全然無法。”

“何也?”

“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。你若舍得讓小神童……”

馮去疾給了李斯一個眼神,瞇了瞇眼道:“不敢勞煩李廷尉了。”

……

朝臣們依舊是不讚同的目光,但他們都乖乖地跟著去上山,因為論執拗,沒人爭得過嬴政。

封禪儀式比張嬰想象中要簡單。

張嬰本以為的流程是黑甲衛們擡著牛、羊,豬等祭品一起上泰山之巔,然後巫祝等人在上面跳大神,其他朝臣們紛紛跪拜,之後分食祭品。

再如記載中一樣,嬴政讓李斯用小篆在石碑上寫下一篇歌功大秦頌德的銘文,將其放在泰山之巔。

沒有,通通都沒有。

朝臣們與黑甲衛走在一半時,齊齊停下了腳步。

張嬰回首,恰好看見朝臣們沈默又肅穆地彎腰,行拱手禮。

張嬰腳步一頓,忽然覺得走起來有點沈。

“累了?”

張嬰聞言一頓,恰好看見嬴政的大手牽過來,他搖了搖頭,主動握住對方的大拇指,道:“沒有,只是沒想到最後只有我與仲父兩人。”

嬴政若有若無地“嗯”了一聲,垂眉看了張嬰一眼,意味深長的低聲道:“阿嬰,這一條路走到最後的,從來都是孤家寡人。”

“啊,是這樣。”張嬰心下一緊,捏了捏嬴政的手,萌萌一笑,“所以春秋時期的諸侯王們才自稱寡人麽,仲父也這麽自稱嗎?”

嬴政:……

他垂眉看向張嬰,恰好與對方忽閃忽閃的雙眸對上,慢悠悠地開口,“不,我不喜與旁人一樣。”

“嗯嗯。仲父是獨一無二的。”

嬴政一頓,忽而了然地輕笑一聲,掐

了把張嬰臉頰,道:“阿嬰在長安鄉如何?”

“唔,大家都對我特別好。”

張嬰心下松了口氣,剛剛嬴政看他的目光仿佛透視了一切,還好嬴政又主動岔開了話題,“我在長安鄉過得很高興。”

“是嗎?”嬴政繼續在前面領路,慢條斯理道,“那你兩個月前,為何找采桑將軍借三十家仆,可是鄉野宗族的人還敢亂來?”

“不是不是。”

張嬰沒想到嬴政會提兩個月前的事,但一想到李家宗族,他頭就有點大,“仲父!我本以為宗族啊長老什麽的特別討厭,都是糟粕應該被掃走,但當他們徹底停擺時,那附近的麻煩反而越來越多。”

“這是自然。”嬴政語氣很平靜,“打破一個地方的治式,必會伴有陣痛。”

張嬰連連點頭,道:“仲父所言甚至,好像一夜間農戶們沒了約束,鄉民之間的小摩擦、小矛盾增多、孤寡申訴無門的事也有擡頭。”

雞毛蒜皮的家務事太多,官府又不好介入,簡直是一團亂麻。

“他們是在逼你。”嬴政眼眸微瞇。

“我知曉的,之前我確實處理不當。”

張嬰摸了摸後腦勺,“宗親制度是適合大秦的,我太一刀切。但都已經這樣,我覺得不能服軟妥協,所以只好厚著臉皮讓叔母幫忙調派人手過來,勉強穩住了局勢。”

“嗯,做得不錯。”

嬴政忽而輕笑,阿嬰會反思卻不輕易動搖,遇到問題第一時間尋找解決手段,可比他某些兒子強太多了。

他忽然停住腳步,看向張嬰,“若你沒有叔母。會如何做?”

張嬰捏了捏眉心,猶豫了會道:“盡快選拔新上任的人選?”

“之前的人徹底不用?”

“不用!”張嬰咬牙看向嬴政,“他們多有道德瑕疵,做過欺男霸女之事。”

“嗯。你會這麽想也對。但阿嬰你也得知道,人性本惡,好逸惡勞者多也。①”

嬴政伸手拍拍張嬰的腦袋,沈穩地給出建議:“平日我們多給君子機會,但緊急時刻,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。只要對政令有利,可先用。”

張嬰好奇地看向嬴政,道:“小人應該如何用?”

嬴政道:“小人就猶如惡疾,頑疾得用重藥。你可先加重刑罰,減少一切獎賞,再行手段。”

張嬰嘴角一抽,哈?

您沒說反嗎?

越不聽話,越懲罰你?這反向操作確定能讓人來效力?

張嬰道:“仲父,這樣他能心甘情願效力?仲父不是也與阿嬰說過,對待下屬要內外協力,恩威並施。”

“對小人不必講究長遠,只需用人一時,不必用人一世。”

嬴政捏了捏張嬰的臉頰,語氣很淡,“威逼利誘小人幹活,達成你需要的目的就行,無需拘泥手段。”

張嬰瞳孔地震:……

他下意識道:“但,但用小人真的可行?”

“……”

張嬰說完便註意到嬴政無語的表情,頓覺後悔,這些日子與仲父相處得太和諧,居然都敢隨便開口質疑了。

“阿嬰,你可知孫子說,不戰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也。”

“知曉。”

“用人也是如此。賢才有賢才的用法,小人亦有小人的妙用。”

嬴政緩緩向著山頂走去,同時道,“我大秦以一敵六國,合縱連橫,離間之計立了大功。遠的不說,就說趙國郭開。昔年,李牧將抵擋數十萬秦軍不得入侵舊趙。

後來,大秦派人收買趙王寵臣郭開,這郭開是個小人,反覆游說趙王,說司馬和李牧會謀反,李牧因此被斬首,再之後四月,我大秦的鐵蹄便踏入了趙國的邯鄲。這

便是小人的一種用法。”

張嬰呆呆地看著嬴政,下意識道:“那郭開呢?”

“至於郭開。”

嬴政聲音帶著一絲輕蔑,道:“他主動打開城門投降,並獻上了一位將軍的頭顱。但這等小人豈能再用,直接被我大秦將軍斬殺。所以阿嬰……”

說到這,嬴政看向張嬰,緩緩道:“你不可恐懼小人,你要學會用小人。至於之後,你想如何都行。”

“啊這……那如果是大秦的小人呢?”張嬰擡頭,“用了不就是隱患嗎?”

嬴政腳步一頓,垂眉看向張嬰道:“什麽隱患?”

“仲父!假如你身邊有小人隱藏得很好,面慈心奸,野心勃勃。”

張嬰忽然想到了趙高、李斯,想到他們膽敢篡改詔書的事,“但他只對你忠誠,對秦二世,秦三世不忠心甚至造反怎麽辦?”

嬴政瞳孔微微一縮,怔怔地看著張嬰。

張嬰一頓,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到了一個敏感問題。

他正拼命想著如何補救時,嬴政忽然伸手拍拍張嬰的小腦袋,大笑道:“哈哈哈……阿嬰,你的疑問,我也曾思考過許久。”

頓了頓,嬴政道:“二十年前,我曾想過,若我繼位,必不給繼任者留下麻煩,當罷黜所有丞相,有用的朝臣陸續罷免,好給我兒施恩他們的機會。

十年前我又想,不如讓我兒從軍功開始,重新培養班底,至於我留下來的大臣,他可用可不用。

但時至去年。我又覺得過去所思所想,皆是小道。

君王與臣子的關系,猶如騎手與烈馬,永遠是彼此試探,馴服,再成就的過程。

沒有馬不可以騎,正如沒有人是不可被用的,只看你是否需要,只看你怎麽去用。

與其寄希望於他人永遠忠心後裔,不如完善秦律,使其能平衡、牽制朝堂官吏的權利。再將子嗣培養強大,讓他成為足以駕馭朝臣的君王。”

張嬰聽了這麽多,忽然道:“所以仲父是說,凡事靠自己,自己強大才是一切對嗎?”

“哈哈哈……你要如此理解,也可。”嬴政忽然又大笑起來,抱起張嬰緩緩踏上泰山之巔的最後一步,“你還記得上山時,我與你說過的話嗎?”

張嬰一楞,什麽話?

他想了想,遲疑道:“人性本惡,好逸惡勞者多也?”

“也對,再往前想想。”

“唔……這一條路走到最後的都是孤家寡人?”

“對,孤家寡人。”

話音剛落,兩人恰好登上泰山之巔。

金燦的光輝散落在翻騰的雲海之上,古松、山嵐若隱若現,組成一副自然瑰麗的畫卷。

山巔一時狂風肆意,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,張嬰拽著嬴政的衣袍躲在他腿後,勉強昂起頭,恰好看著嬴政自狂風雲海中巍然不動,目光深邃地看著前方一處小土高臺。

“有時候,朕會想,天下為公,選賢……②罷了,與你說這些為時尚早,走!”

張嬰卻聽得瞳孔地震:“天下為公選賢與能”可是被戲稱為上古神話的禪讓制。

控制欲這麽強的仲父居然有過這種想法嗎?

不過細想一下也覺得對,《呂氏春秋》主張“天下,天下之天下。”法家也是公天下的代表學說之一,仲父自幼接觸,會受這種影響也不奇怪。

張嬰忽然更能理解仲父之前為何不設太子,之後又為何三番兩次在家宴中說唯才是繼。

但是……

他一想到大秦選了半天,最後來了個“殺我全家”的胡亥竊取果實,就一口老血梗在心上。

……

“又發甚呆!”

嬴政捏了張嬰的臉頰一把,然後

遞給張嬰一份空白帛紙,“我祭天,你祭地。有什麽想說的,便記下吧。”

“啥?!什麽?”

張嬰目瞪口呆,連忙拉住嬴政,“仲父,我,我自己寫?我文采不行啊!”

“無妨。”嬴政似笑非笑地看著張嬰,“你之前與我說,給與老天爺回信最重要的是心誠,你就如那樣寫。”

張嬰嘴角狠狠一抽,那是一時口嗨呀。

此時嬴政不再看他,嬴政登高望遠,負手而立,高聲誦讀功績文書,手上還拿著什麽拋下山崖。

但張嬰沒什麽心情欣賞嬴政的的勃勃英姿。

一想到自己拙劣的文筆可能流傳千古,甚至被後世人研究分析,他就尷尬得腳趾扣地。

【宿主,你慌什麽!你忘了你的獎勵金鈴鐺了嗎?】

張嬰一個精神:【什麽?】

【宿主,就是之前你完成隱藏成就的獎勵。這個金鈴鐺又被稱為新年祝福。每年過年時,宿主都會收到系統贈送的一個金鈴鐺許願,你可以從A愛情;B健康;C事業;D友誼,來許願哦!秦朝十月一過年,前後一月正好可以用!】

張嬰忽然覺得死去的回憶在攻擊他。

每年參拜之後許願提升數值,這不是過去的乙游必備。

他感慨地看著光球:【乙女游戲算是被你們玩明白了。】

但他也因此靈光一閃,想到武則天在唐朝祭天的習慣。

皇帝會把想求的事,刻在一塊純金的金塊也就是金箋上,在皇帝捧著金箋對天跪拜後,會將金箋拋向懸崖空中,意思是讓神仙收到金箋以觀文字。

據說,武則天在泰山丟了四枚金箋,其中一枚被人找到,拍賣了將近十個億!③

這不就完美解決他的問題麽。

反正找不到金鈴鐺,自然不會有黑歷史文字留下,完美。

“如何?想好了嗎?”

嬴政祭天結束,他看向張嬰,順便還遞過去一根朱筆。

“想好啦!”張嬰拿出金鈴鐺揮了揮,“我都寫在這上面了。”

嬴政微微挑眉,目光落在被張嬰緊拽在手中發出“叮當”聲的鈴鐺,若有所思,但並沒有說什麽。

天祭是在泰山之巔。

地祭則需要下山,在接近山腳的坪地上。

換言之,張嬰白爬這麽高。

張嬰:……

當然,氣喘籲籲的張嬰絕對不敢說出如此不識好歹的話。

兩人從雲霧繚繞的泰山之巔下來,身後立刻出現八名神情肅穆,手握兵器的黑甲衛。一行人繞到山峰的另一面,走著臨時砍伐,鋪著稻草出來的道路下山。

下山走了許久,張嬰漸漸聽到潺潺水聲,直到走到一處坪地,黑甲衛們又站定了不動。

嬴政則牽著張嬰左轉繼續向下,張嬰看到一處從峭壁延伸出去的三角形平臺。

不對,此處不是峭壁。

當他站在三角平臺前端時,這才發現平臺距離地面約三米高。

平臺六百米之外,站著密密麻麻的身影,距離太遠看不清樣貌,但從張嬰知道,站在那兒的多半就是朝臣們。

“阿嬰,可妥當了?”

“沒問題!”

嬴政看著張嬰自信滿滿地回頭豎起金鈴鐺,輕笑一聲,微微往後退了兩步,讓張嬰站在最中央的c位。

在這一剎那,張嬰隱約看到對面人群有所騷動,可能是錯覺吧。

他閉上眼,雙手捂住鈴鐺,輕聲胡言亂語,同時默念:【系統,這鈴鐺怎麽用?】

【新的一年,新的一天!請問你要祈福A愛情;B健康;C事業;D友誼?】

【B健康】

【A自己;B__

__】

張嬰一看可以選人,立刻選擇B,並且將人選指定秦始皇嬴政。

【叮鈴~~上蒼聽到了你的祈禱。】

【天地間傳來一聲鈴鐺響,嬴政忽然感覺身體好了一些,健康值+10;壽命值+50!】

張嬰目瞪口呆:!!!

他忍不住將光團扯出來,道:【系統!新年祈福居然這麽給力?太爽了吧!】

光球飄出來:【嘿嘿,這可是一年才一次的祈福啊!而且數字是隨機的1-100,宿主運氣還不錯!】

【嘖嘖,不光乙游,看來盲盒精髓也讓你們玩明白了!】

……

張嬰在這一邊拋金鈴鐺,一邊誇讚系統,滿心喜滋滋,壓根沒仔細看系統描述的文字。

所以他不知道。

在他搖晃鈴鐺祈福成功的那一瞬間,方圓數十裏的民眾都隱隱聽到清脆的鈴鐺聲,然而他們左顧右看時,卻什麽都沒有發現,只迷惑地認為是一場錯覺。

不過……

嬴政卻渾身一顫,如鷹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張嬰身上,準確地說是他手握的鈴鐺上。

遠處大秦最聰慧的那一批人也微微蹙眉,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。

恰在這時,人群的東側方向忽然出現箭雨。

除李斯、儒生稍後退幾步,尉繚、馮去疾等人都是傲然而立,瞥向那些疏漏的箭雨。

“就這?看來連百人都沒有。”

尉繚的語氣帶著不屑,“若只為防備這些人,倒是不值得我等百般籌謀。”

“不可輕敵。”

馮去疾說了兩句,目光死死地盯著被黑甲衛們迅速圍起來的地方,沒多久,箭雨便停了,黑甲衛們拖著一連串的犯人繞了過來。

馮去疾眼底閃過一抹疑惑,這也被抓得太簡單了,特意過來送人頭?

馮去疾又看向蒙毅,低聲道:“蒙上卿過去看看?謹防有詐。”

“好。”蒙毅往後一招手,留了一部分黑甲衛在射箭雨的地方。

與此同時,西方也出現了稀疏的箭雨,黑甲衛們一如既往地撲過去,那邊也沒有怎麽反抗就被抓了過來,然而沒一會,南方也出現了箭雨,這回黑甲衛撲過去竟發現只有一個人待在那,操控著數個類似連弩的玩意在對著天空射箭。

現在不光馮去疾,其他朝臣們的表情也微妙起來。

尉繚皺起眉道:“我們得過去通知陛下。”

“若是如此,封禪儀式會被打斷。”

李斯目光灼灼地看向尉繚,“我們暫且未發現六國餘孽是何陰謀。你承擔得起這個後果?你願意承擔這個後果?”

尉繚一頓。

恰在這時,原本乖巧蹲在地上餘孽們,一個個瘋狂戳破了身上的水囊,任由裏面黑漆漆的液體流了一地。很快,灌木叢裏沖來一些懷抱水囊的人,他們也是在拼命潑黑色液體。

空氣中忽然彌漫起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,眾人不約而同地皺起眉。

尉繚問道:“這氣味好生詭異,又有些熟悉,是什麽?”

“天吶!這,這是……是猛火油啊!”

魯籍儒生們恍然大悟,繼而驚慌失色,“這,這可是水都撲不滅的猛火油啊!快跑,快跑!”

眾人一楞,尉繚立刻厲色道:“蒙上卿!將這群人全部梟首。”

他話音未落,蒙上卿已經抽出青銅劍開始砍人。

但即便他的動作再怎麽快,一連梟首了兩個,但身上帶著猛火油的死士有三十多個,死了四五個,其他死士已經沖向了三角形平臺。

空氣中的石油味越來越重,重得嗆人,地面流滿了黑油液體。

“去擋住!絕不能讓他們過去!東面

有賊人放火箭了!”

馮去疾一邊焦慮地喊,一邊操起武器就往前面趕,恨不得能幫忙殺一個就一個,“去救駕!”

……

遠遠看去,無數黑甲衛從灌木叢林中傾瀉而出,如螞蟻般密集又義無反顧地向著黑油區沖去。

但人的速度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風,比不過順風的火頭箭支。

空中風一吹,三兩只火箭在朝臣們齜牙裂目的註視中,加快飄向三角形平臺的上方。

嬴政正垂眉看著張嬰,張嬰還閉著眼睛,搖晃著手中的小鈴鐺。

“陛下!”

“小郎君!”

朝臣們嘶吼著,他們也不知道要喊什麽,但他們只知道要高聲提醒,哪怕只有零星的一點希望,他們也希望陛下和小郎君能逃出一劫。

然而他們只看見陛下猛然擡頭,如猛虎的目光犀利地掃了過來。

下一秒,零星的火點落在黑火油上。

火焰先是環繞三角平臺的燒起來,在山谷之風的加持之下火焰一冒三丈高,張牙舞爪地撲向四面八方,貪婪地吞食著幹柴以及黑火油。

火勢越發變大,整個三角臺全部燒了起來,伴隨著“劈裏啪啦”的響聲,須臾間,平臺被一片驚濤駭浪的火海徹底吞噬,除了紅得刺目的火還是火,其餘什麽都看不見。

黑甲衛們還在努力靠近,然而火海的焰壓太強了。

即便抱著赴死的決心,黑甲衛們也根本沒有沖過去的力量。

時間一點點過去。

馮去疾一個不慎跪在地上,連火舌舔到了他的手腕都沒註意。

蒙毅眼底閃爍著淚花,尉繚緊緊地捏緊拳頭,微微低頭。

但還有部分朝臣眼底卻閃爍著驚訝、難過卻又蠢蠢欲動的興奮。

李斯忽然嘆息道:“現如今,只能先請扶蘇公子過來主持……”

“你說甚!”蒙毅怒目而視,“陛下還在呢!”

李斯面露難過,他垂下頭,嗓音帶著沙啞道:“我知曉,但一切以大秦為主,陛下總不會希望看見……”

“陛下!小郎君!”

“陛……什麽……”

李斯瞳孔猛地一縮,他猛一擡頭,發現原本神情低落的朝臣們,目光灼灼,齊刷刷看向一個方向。

李斯也隨之看過去。

只見暴躁的火海宛如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行撕開一條縫隙。

在那——

嬴政背著嬰小郎君,單手撫在青銅劍柄,目光銳利地大邁步而出。

他的身影經過熊熊烈焰的扭曲,顯得猶如神話中鬼神一般雄偉、威嚴、令人心生畏懼,所到之處連火蛇也不敢驚擾。

他們,踏著烈焰歸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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